我不理解

一夜暴富

杯里江湖

《寻溪》
         燕寻第一次去太原的时候天下已然大乱,似有无形分拨生死,昨日把酒今朝埋骨,隔着刀刃的距离诀别此生热血。燕寻把土覆到缺了一条手臂的战友身上,但是腥味仍旧沾了玄甲下摆,挥之不散不依不饶地提醒他身在乱世。
         而叶清溪真的如名一般,冲刷干净燕寻手上的血污。与她相见是在满目仓皇的太原城里,各家各派齐聚此处,燕寻随军离了漫天风雪的雁门关,饶是铁血军魂终究年轻气盛,每到新处总要四下看看,如此一瞥,便将一抹明黄装在心间。
         于是歇下时燕寻便问过旁人,方知那是西子湖畔藏剑山庄的人,各个侠骨柔肠如风如云。
         “敢问都督,可知长孙统领现在何处?”燕寻正想着,不料方才还在脑海中回眸旋身的人正落在眼前,与自己问着话。
         “统领尚在议事。”燕寻尽力保持自己不脸红,而叶清溪站在他身侧,轻声笑着:“你这都督,先前盯着我作甚?”
         “我......”燕寻平日里话就少,更别提再被人有意逗弄,立时无语以答。
         驻扎半月余,燕寻和叶清溪相熟,只觉得这姑娘落落大方,也没有贵家小姐的娇矜,可惜心里的喜欢还来不及说,就要赶赴新战场,临走叶清溪来送他,塞了一个小包在燕寻怀里叫他路上再打开,说完就走,头都没回一下。
         叶清溪只管快步走,不敢回头怕自己看见那玄色身影眼圈泛红,她在小布包里放下别别扭扭绣的荷包,为做这个还被姐姐笑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那燕大傻子能不能好好保管,大不了再做个好的给他。
         除了荷包,还有一纸信笺上书寥寥:长思莫负,西子湖,雁门雪,两地牵一姻缘。

《红尘》
         纯阳弟子修道修手中三尺青锋,入红尘而铸道心。故多数会离华山游历一番,凭风本不愿意下山,而他师父连打带踹地把他弄出大门口,丢给他一句不到三年不许回来就甩袖子回去了,凭风只好整整道袍信步而去。
         红尘多烦杂,凭风下山后给这俗世下了个定义。浊世逢乱,安禄山史思明起兵,鼙鼓惊破霓裳舞,河山破碎狼烟弥漫。于是青锋诛敌,道袍染血。
         可有一日,凭风与狼牙军缠斗时负伤,险而又险方才逃脱,尚未看清此是何地便体力不支晕厥过去,再醒来已经躺在一间房中,药香充盈室内,凭风起身扯动伤口痛处仍旧忍着站立起来,只见并排放了许多小炉,上面皆熬煮汤药,竟无一空闲。凭风正四下看时,身后传来言语声,温和平静。
         “仙长身上的伤尚未痊愈,此时走动不易恢复。”
         凭风回过头,但见一人手持药草立于门口,一身墨色衣衫叫他穿得温润儒雅,三千青丝落于背后凭带而束,端的书卷君子。
凭风本想稽首为礼只是手上的伤实在不许,对方也无有让他行礼的意思,径直走过来扶着他回到榻上。
         交谈方知这人本是万花谷弟子,精通医道,其名孙楚,此次随天策李律苍云燕骨二人一同到这里,算是军医。凭风本就闲散惯了,突然有个人来管着甚是不适应,例如他晨起想要活动,被孙楚瞧见便要训斥一顿,              “伤未好尽怎可如此?”
         人心为暖,这是凭风给俗世下的第二个定义,随后又加了半句,孙楚这人实在唠叨。
         孙楚本来只是往天策府去探望李律,不想战事一起风云变色,燕骨寻来后两军同行,不想野外遇到血污满身的凭风,孙楚医者心肠便救起他来照顾着,日久,就有了旁的心思。只是不好明说便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故而也就常能逮到凭风的错。加之又是大夫,对待病患更是严谨,不过这苦处还得凭风挨着就是了。
         红尘为伴,许久之后,凭风如此对孙楚说道。

《野鹤》

         郭婷不太记得自己认识师父之前的事情了,她六七岁之前的记忆不太完整,据她师父的说辞是,脑子磕坏了。对,她师父号云闲道人,听这个名字应当是一个出尘逸世的道长,道袍拂尘再加一把长剑,云闲道人确实也就是这个形象,所以才能带走了当时在狗嘴里抢食的郭婷。
         “你这小姑娘倒颇为机灵,往后跟着贫道罢。”
         “女儿娉婷,你就名婷。”
         但事实是,这位道长不多说话是谪仙,话说多了就是个舌头比鹤顶红毒十分的“神棍”。
         “师父,我从哪儿来?”这是每个小孩子都会问的问题,郭婷当然也问过。
         只见她师父从仙风道骨逐渐变得满脸的不屑:“你?为师当年游历在外,买饼的时候人家送的。随后为师就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郭婷:“......”
         师父你这么嫌弃你徒弟真的好吗?!
         云闲嘴毒但该给郭婷的一样不少,但是日子过得太快,快到云闲来不及看郭婷长大就要离开,于是只能暂时把她交托给丐帮尹姓友人,那汉子一拍胸脯:“云老道你放心去吧,闺女交给我准没错儿!”
         道人眼神里满满的“就你这个德行哪里都是错”表现得淋漓尽致。郭婷只知道师父要走,于是抓着他的白袍子,刚抓过烧鸡的手在上面把油花蹭了个干净:“师父,你不带我一起去啊?”
         云闲心里泛软差一点就答应带着,又硬下心肠把一贯的不屑挂回脸上:“为师要去拯救苍生,就你?半路就叫狼给掏了,送菜去呢?”瘦长的手扯回袍角,立刻发现了布料上肉香弥漫,眉梢一挑:“这袍子有黑有白你就专往白的地方下手是不是?给我在这里站着,日落之前不许动。”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敢动打断腿!”然后郭婷就看着道人背影逐渐远去,月升也没动地方。
         云闲一去就是三年,郭婷都十二了,入了丐帮,拜在成都分舵。某日正在街上玩耍,忽而看到一个道人,身形背影像极了她幼年离去的师父,郭婷青竹棍一点就跟了上去,终于在那道人转过来的时候看清了脸。
         “师父!”
         “......”云闲看着眼前这个腰挂铃铛头戴帽子的小姑娘,内心是:尹风来我就知道这孩子得毁在你手里!
         郭婷再看见她师父高兴得喜出望外,说个不停,云闲一边心里把尹风来颠来倒去骂了百八十遍一边听着郭婷诉说三载事物。
         “那你是要和我回纯阳宫还是留在丐帮?”云闲提问。
         “我丐帮不论出身不分贵贱,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义满天下!”
         得,这是被尹风来给洗了脑,带不回去了。云闲在心里又把某尹姓男子拉到了耻辱柱上倒来颠去地骂。正骂得开心,郭婷拉住了云闲的广袖。
         “师父,你还走吗?”
         道人看着女童眼睛里闪着的光彩,鬼使神差地张嘴:“不走了,师父陪着你。”
         “太好了!等我长大了就嫁给师父!”
         云闲仍旧点头:“好......啊?!”

《旧约》

         剑舞神扬妙连环,七秀坊中霓裳轻。
         无论是剑还是舞,萧九娘都是颇受赞誉的,她容颜姣好身姿轻盈,又兼礼数周全得了许多的倾慕。只是有一个难缠的,时不时蹲在秀坊门口往里看,像极了市井无赖。又是一日,这人被萧九娘抓了个正着。
         “你是什么人,在我秀坊门前作甚?”
         尹风来被人逮了也不尴尬,反倒强辩理:“天大地大的,我哪儿不能停,站这里怎么不行?”
         “这......”萧九娘被堵得没了话,再者于礼也不该与人争执便转头想回去,却被叫住。
         “九娘你不记得我啦?”尹风来看她要走赶紧出声,“十年前,成都你和你师父不是抓了...咳咳,遇到个...”
         “遇到个把我欺负哭了的混小子?”萧九娘回过头来仔细看着尹风来,依稀可见其眉目熟悉,“是你。”
         “可不就是我!”尹风来没将自己幼时的混蛋事当做黑历史反而甚是得意,招得萧九娘更不乐意搭理他,又想走开,没成想这次衣袖竟被扯住。
         “我当时说赔给你糖吃,现在给你送来了。”他从怀里拿出包了好几层的纸包打开,里面的糖颗颗圆滚滚雪白可爱,飘着桂花味道。九娘看着糖又看看尹风来,一时又无话,半晌方道:“十年前的小儿之诺,你还记得啊。”
         “我丐帮弟子,重义重诺,说到做到!”尹风来把糖递到粉衣佳人面前,“你尝尝?”
糖不止甜了口,似也甜了心。
         后来,萧九娘气急了的时候,会喊尹风来是叫花子,而尹风来则答:“我丐帮不论出身不分贵贱,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义满天下!”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每一次尹风来都会这么回答。
         “这就是他的歪理!”萧九娘抱着刚到尹风来身边没几天的郭婷气得咬牙。
         想来,再礼数周全,遇见某人也会尽数忘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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